死刑存废，台湾进退两难

顾谁的人权？听哪种民意？

      台南十岁男童遭割喉虐杀，凶手落网后冷血表示“杀了两三个人，不会判死刑”，引发舆论哗然，儿童权益促进会等团体及数万名网友连署抗议，要求当局尽速执行死刑。

      12月10日世界人权日，应邀来台审查“台湾人权报告书”的国际知名法学教授与相关国际组织联名致函马英九，要求台当局保证在明年2月前不执行死刑……

      两件事，两种全然不同的诉求，重压之下的台当局，除了表态会妥善、谨慎“研究处理”外，并无两全之策。而在岛内社会，死刑存废话题已经再度成为随时可能爆发的舆论火山。

      枪声再响？争议再起？

      事实上，除了这两件延烧未止的话题新闻外，台湾近期将要面对的另一起焦点案件，也极可能将死刑存废争议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这个案子，就是台湾人都不陌生的“恐怖情人吴敏诚案”。1993年5月，在工厂当仓管员的吴敏诚，因言语刺激将与其有婚外情的汤姓女同事刺死，自首后被判8年，服刑不到3年假释出狱。2006年，吴敏诚又与黄姓女老师发生婚外情，并于2009年因黄女想分手将其当街枪杀。

      吴敏诚被起诉后，一审判无期徒刑，二审改判死刑，但遭“最高法院”两度发回重审，结果更一审、更二审仍判死刑。“最高法院”合议庭仍以死刑判决应慎重为由，决定今年12月中旬再度开庭，针对应否判处死刑进行“量刑辩论”。

      尽管“最高法院”坚称这种辩论不会碰触死刑存废的政策，但这一创下台湾司法史首例的“死刑量刑辩论”，很可能重新引发外界对死刑制度的争论。

      另据岛内知情人士披露，“法务部”去年3月4日枪决5名死刑犯后，已超过一年半未再执行，目前台湾死刑犯人数已激增至61人。因多数民意支持死刑，加上死刑犯过多影响监狱管理和安全，“法务部”已决定近期再次执行，但执行人数最多应不超过九人，其中可能的死囚人选包括1985年在台南帝王饭店纵火烧死28人的陈东荣，为诈领保险费杀掉亲生儿子、两名养子、两名妻子和女友的陈瑞钦，奸杀女保险员并分尸煮食的“食人魔”陈金火及广德强等穷凶极恶之徒。

      尽管为降低反弹力度，台湾近年来一直采取秘密执行、事后公布的方式，但只要死刑的枪声一响，岛内相关抗议团体的抗议声和舆论争议必将再起。

      尽量不判死，判了也不杀

      在岛内，死刑仍被列为主刑的一种，对于恶性重大的犯罪按规定仍要处以死刑。但经过“立法院”近年来多次修正，除了“刑法”中的“海盗罪”，“陆海空军刑法”中“违抗作战命令罪”，现行法律已不存在“绝对死刑”、“唯一死刑”（亦即除了处死刑外，法官别无选择）的犯罪。一般都会将无期徒刑或一定年限 （通常不会少于7年）以上的有期徒刑与死刑并列，让法官在量刑时有很大的选择空间。

      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在岛内几乎成为常态的“死刑暂缓执行”，却并没有法源依据。死刑的减少，主要依靠个案承审法官在量刑时减少死刑判决，当事人提起再审或非常上诉等方式，或者“法务部长”消极不签署死刑执行令，以此拖延或规避死刑的执行。

      因为这个问题，台当局“法务部长”王清峰甚至被迫辞职。从2005年12月开始，蓝绿两届“政府”曾有4年多时间以拖延方式未执行死刑。直到2010年3月9日，“检察总长”被提名人黄世铭在“立法院”接受审查时，因一席“已判决定谳的44名死刑犯，应该要执行”、“若不执行，就是不尊重司法”的言论，挑起一波“暂缓执行死刑”合法性的争论。

      对于黄世铭的说法，时任“法务部长”王清峰次日公开撰文 《理性与宽容——— 暂停执行死刑》，宣布将推动废除死刑政策，并表示过往44件已判处死刑定谳的案件，她绝不签署执行，“宁可下台，也不会签署任何一件死刑执行命令，如果我能够替他们(死刑犯)被执行，下地狱我都甘心”。这一极具争议性的表态立即引发社会舆论强烈反弹，以“人权律师”成名的王清峰很快被迫辞职下台。2010年4月28日，新任“法务部长”曾勇夫上任后立即签署执行令，4名死刑犯被枪决。

      不杀是人权，杀也是人权

      王清峰的言行与命运，让不少人感觉不可思议。但对于这种废死与反废死之间的纠缠，需要结合岛内特殊的历史与社会氛围来理解。

      台湾人对于死刑，几乎有一种本能的反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戒严时期所造成的白色恐怖印记，当时有80多种“绝对死刑”和100多种“相对死刑”，那段时间的滥杀、误杀，让岛内社会充满着对于死刑的恐惧。2000年陈水扁上台后，死刑被当做国民党独裁工具，成为民进党攻击的重点，扁“政府”的首任“法务部长”陈定南即宣布将全力推动废除死刑。此后，台当局不分蓝绿都将“废除死刑”作为政策推动目标和方向，并在司法实务中大幅减少死刑判决和执行。

      2003年，岛内多个民间团体联合成立了“废除死刑推动联盟”（简称：废死联盟），主要诉求为“反对死刑与终生监禁，代以假释或精神治疗”。因为江国庆等几个司法冤案，以及某些国际人权价值的流入，该联盟很快在岛内打出了知名度，并自称代表广大民意频频向当局施压。

      但因为过度强调保护施暴者的人权，以道德施压方式要求受害者必须原谅加害者，阻止任何一名死刑犯被执行，动辄用国际人权诉求施压台湾社会等争议性举动，岛内舆论和民意普遍对“废死联盟”反感，甚至有人威胁要奸杀“废死联盟”执行长林欣怡，作为其过度保护施暴者的回击。

      综艺界大姐大白冰冰，则是“反废死”阵营的代表人物。因为女儿白晓燕惨遭绑架者虐杀，白冰冰一直强硬反对废死政策，甚至表示若多数民意支持废除死刑，她愿意切腹自杀。

      而在这种争论中，白冰冰明显站在主流阵营。“法务部”此前针对死刑议题的民调显示，76.7%的民众不赞成废除死刑，85.2%认为废除死刑将严重影响治安，即使是“终身监禁不得假释代替死刑”，也有56.5%的民众反对。

      在这种强大的民意压力下，尽管台当局将“废除死刑”定为政策方向，但目前只能强调“依法行政”。在尽量减少死刑判决的情况下，依据内外局势在“拖延执行”与“杀一儆百”之间游走。因为高争议性的舆论环境和强对抗的社会氛围，死刑存废实际上已经成为台当局进退两难的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