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酒自检曾见塑化剂超标 称不主动召回

      在媒体曝光前，酒鬼酒在试验中发现了塑化剂超标的情况，但这一发现未得到公司的重视。媒体曝光之后，酒鬼酒也一度称塑化剂“不超标”，至今没有任何产品召回计划。

      在酒鬼酒公司所在地湖南省湘西自治州，有消息称，州政府将把50°酒鬼酒作为即将召开的州“两会”指定用酒。这款酒正是被媒体送检并发现塑化剂超标260%的50°酒鬼酒。

      纵观酒鬼酒20多年来的发展历程，这款脱胎于湘西土法酿酒工艺的白酒，曾在一位职业经理人带领下，一举杀入北京市场，售价一度超越茅台，公司还在1997年冲入资本市场。

      上市后的数年，酒鬼酒历经劫难，投资方和高管频频更换，销售量和股价都一蹶不振。直到2007年，央企中糖入主，酒鬼酒才逐渐恢复生机，并在近两年呈现出爆发式增长。“塑化剂风波”的发生，能否让酒鬼酒真正重视食品安全和内部管理的问题，或许是这家上市公司实现复苏的关键。

      11月26日下午2时，酒鬼酒包装车间里，灌装机器仍在开动。

      就在前一天，酒鬼酒总经理夏心国在央视的节目中称，包装线上的小塑胶管、塑料瓶盖可能是造成50°酒鬼酒塑化剂超标的“元凶”。此刻，同样的生产线上，塑料部件并未更换，一瓶又一瓶的55°酒鬼酒被包装完成，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精味道。

      这距离“塑化剂风波”肇始，已过了整整7天。

      塑化剂导致停产

      “塑化剂风波”肇始7天之后，26日生产线上的塑料部件并未更换，一条生产线仍继续生产。

      11月19日，有媒体报道称，有媒体购买了50°酒鬼酒产品送往上海天祥质量技术服务有限公司检测，并发现3种塑化剂成分，其中毒性最大的DBP（邻苯二甲酸二丁酯）超标260%。

      听到下属汇报这个消息时，酒鬼酒总经理夏心国刚刚吃完早餐，初步了解事态后，他要求向交易所申请公司股票停牌。

      接下来的几天，酒鬼酒新闻发言人先是质疑天祥公司的检测资质。在国家质检总局通报检测结果的确超标之后，21日，酒鬼酒发声明道歉，仍称塑化剂含量并不超标，理由是白酒行业没有塑化剂含量的专门标准。在网友的质疑声中，酒鬼酒二度致歉，至今没有产品召回计划。

      26日，新京报记者获准进入酒鬼酒的生产车间探访，发现55°酒鬼酒的生产仍在继续。被曝塑化剂超标的是50°酒鬼酒，但同样设备生产的55°酒鬼酒是否同样存在塑化剂超标？

      面对记者的追问，夏心国说：“具体的情况还要再问一问”，并称次日将全面停产。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此前一天，公司曾开会探讨停产技改一事，由于生产55°酒鬼酒的包装、原料等还有一些没有用完，所以决定再生产一天半，于27日中午全面停产。

      这些抢着生产出来的白酒在出厂前会经过塑化剂检验吗？总经理夏心国称，目前还没有建立塑化剂的检验机制，对于塑化剂的检验，将留待生产线技术改造完成后再进行。

      自查曾发现“超标”

      酒鬼酒塑化剂事件的爆发，距离中国酒协排查白酒中塑化剂的要求整整17个月。

      早在去年6月，中国酒业协会白酒分会曾要求相关企业查清白酒中塑化剂的产生来源。

      17个月之后，酒鬼酒总经理夏心国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当时的确接到过中国酒业协会的相关通知，但排查工作没有落实做到位。

      据《21世纪经济报道》报道，中国酒协的“整塑”通知是在去年，贵州等地今年上半年掀起“整塑风暴”，该报记者今年5月在贵州茅台镇看到，不少酒厂将塑料的接酒桶换成了不锈钢材质。

      但由于酒鬼酒公司的基酒生产设备2008年前后已经更换成了不锈钢材质，对于这一次排查，公司方面并没有很严格。

      “当年更换设备，不是因为塑化剂，那时也没有塑化剂的概念。”酒鬼酒公司分管生产的总经理助理赵湖说，中糖集团入主酒鬼酒公司不久，从五粮液集团聘请了一批高管，包括分管生产的副总经理曾盛全。当时曾盛全提出，担心塑料的接酒桶、输酒管等设备会在酒中产生异味，因此将这些设备全部换成了不锈钢制品。

      夏心国也表示，由于主要的设备已经更换完成，所以公司一直觉得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据他透露，此次风波前，酒鬼酒也曾经做过一些“静态试验”，例如将一些塑料设备放在酒精中浸泡之后，测量塑化剂的含量。试验的结果“有的含有一点塑化剂，有的超标了”，依据正是此前卫生部的标准。

      这一结果公司方面没有太重视，“一方面我们觉得这些设备都是食品级的合格产品，另一方面，质检部门对于塑化剂的含量也没有强制标准。”夏心国说。

      “我们不准备再做这种试验了。”夏心国表示，现在公司采用的是“笨办法”，把涉及塑料的部分全部换成不锈钢。

      售价一度超茅台

      酒鬼酒的治理文化，与其发展历程分不开。

      酒鬼酒股份有限公司的前身，是1956年成立的吉首酒厂，它是湘西的一家国有企业，后更名为湘泉酒总厂。

      上世纪80年代，身为湘西人的知名艺术家黄永玉为酒鬼酒命名，并设计了独特的外包装。在黄永玉等文化名人的积极推销下，酒鬼酒在北京逐渐走红。

      1988年起，湘泉酒总厂开始实施“承包制”，时任厂长的王锡炳，成为酒鬼酒历史上不得不提的人物。他带领酒鬼酒实现腾飞，并在1997年成功上市。

      一位经历过王锡炳时代的酒鬼酒高管称，王锡炳非常有个性。他回忆，以前每到逢年过节，王锡炳都会杀几十头猪，在公司旁的空地上摆上几十桌的宴席请员工吃饭，宴席结束之后每个员工还能分到几十斤猪肉。

      在酒鬼酒一位退休老干部的家里，新京报记者看到一份1993年的《厂务会议纪要》。《纪要》显示，当时酒厂实行“全员风险抵押制”，厂级领导拿出3000元作为风险抵押金，中层干部1500元，职工1000元，若年终考核不达标，将从风险抵押金中扣钱。

      1994年的一份《北京之行工作汇报》记载，当年3月，王锡炳作为全国人大代表赴北京开会，与工作人员一起将酒鬼酒直销进入北京饭店、京西宾馆、西山管理处等十多个大宾馆，还与北戴河二炮疗养院签订了购销协议，并抽出时间考察了石家庄市场。

      “王锡炳把厂里的事都当做自己的事来做，是非常好的职业经理人。”现任酒鬼酒党委书记、监事会主席的滕建新这样评价。

      据《酒鬼记》一书记载，1994年，湘泉酒总厂的产值首次突破亿元大关。在那个时期，酒鬼酒是与茅台、五粮液同一集团的高端品牌，售价甚至一度超过了茅台。

      1997年，凭借良好的业绩表现，以及省政府的支持，酒鬼酒在深圳上市，融资4.2亿元。

      在不少酒鬼酒老员工的眼中，“王锡炳适合创业，不适合守业”。酒鬼酒上市之后，公司大举扩张产能，并实行横向发展战略，陶瓷厂、淀粉厂、制药厂等各种产业都有所涉猎，还斥资修建了湘泉大酒店。急速扩张的同时，企业的内部管理未能跟上步伐，恰逢白酒行业整体不景气，酒鬼酒的利润急剧下降。

      2000年，湘泉集团的总应收账款7亿元，存货达3亿元。《酒鬼记》书中称，在巨大的财政税收压力下，又因为承包期满，王锡炳被迫去职。

      央企中糖入主

      在王锡炳离职之后，酒鬼酒历经多次劫难，股价一度低于每股2元，却犹如“不死鸟”一般，奇迹般地坚持了下来。

      2000年，接任王锡炳一职的是湘西州委常委、常务副州长田家贵。在其带领下，酒鬼酒的销售逐步恢复。巧合的是，时任国务院总理朱镕基前来湘西考察，看到座谈会参加者的名单上田家贵的头衔是“州委常委、酒鬼酒公司董事长”，指出“这是典型的政企不分”。2002年，田家贵从酒鬼酒调离。

      接任者是另一位副州长彭善文。彭善文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引入战略投资者上，并在当年引入民营企业湖南成功集团成为酒鬼酒的第一大股东。在2005年9月，成功集团从酒鬼酒抽逃资金4.2亿元。酒鬼酒就此陷入最低谷。

      在此背景下，一直有意进入白酒行业的央企中糖集团看到了机会，中糖集团的主营业务为糖业，入股酒鬼酒被视为其涉足新业务的良机。

      中糖收购的前提，是所有国有职工都要进行身份置换。据酒鬼酒的老员工回忆，当年的置换风波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有员工抬了三口棺材放在酒厂门口。

      2007年，中糖通过旗下的合资公司中皇有限公司收购了酒鬼酒36%的股份，成为第一大股东，正式入主酒鬼酒。

      据夏心国介绍，中糖入主后，首先砍掉了白酒以外的其他业务，并引入徐可强等几位五粮液的高管进入公司。前文提到的副总经理曾盛全，也是此时进入酒鬼酒的。

      2009年3月，总经理徐可强等几位高管相继离职。据《财经》报道，高管离职的原因是与中糖方面在经营理念上出现了分歧，董事会对总经理限权，500万以上的合同必须上报董事会，这引起经营团队的不满。

      “土酒”余生

      源自湘西土酒的酒鬼酒，备受州政府的“关注”，未来之路会怎样尚不得而知。

      在湘西采访时，新京报记者从多个渠道获悉，湘西自治州“两会”即将召开，州领导已将酒鬼酒作为“两会”期间的指定用酒，并且是被曝塑化剂超标的50°酒鬼酒。有传闻称，某县在塑化剂风波后曾提出希望今年州“两会”改用茅台，遭到了州领导的批评。

      酒鬼酒的一位高层表示，尽管中糖集团入主之后，州政府在酒鬼酒已没有了任何股份，但目前州领导仍然每两个月就会来公司“现场办公”一次，听听公司的发展情况，帮助解决土地、环境等方面的问题，也给公司提提建议。

      在湘西自治州，酒鬼酒是当地的纳税冠军，也是唯一的一家上市公司。2011年，酒鬼酒上缴税收3亿元，大幅领先其他州内企业。今年1到9月，酒鬼酒的纳税就已达到4.7亿元。

      2010年底，酒鬼酒曾提出“十二五”发展规划，希望在2015年实现年销售额达到20亿元。对此，州政府方面表示这样的速度太慢，并称如果能加快发展的脚步，州政府将对公司的高管给予激励政策。

      曾有媒体报道称，酒鬼酒原本提出2012年的销售目标是16亿元，但州政府希望这一数值能达到20亿元。

      在给新京报发来的采访回复中，当地政府称，酒鬼酒是湘西州民族工业骨干企业，为湘西州的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州委州政府已要求公司以塑化剂事件为“清醒剂”，全面自查清理，同时要求职能部门加大监管力度。下一步，州委州政府还将一如既往支持酒鬼酒，督促企业本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态度，进一步强化管理，追求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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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塑化剂阴霾下的经销商们

      最近一周，湘西的天气一直是阴沉沉的。11月23日下午，几位酒鬼酒的经销商坐在田老板的店里，一边烤火，一边交流信息。

      “你那边还有多少货？”一位经销商问。

      “我手上的不多，田老板手上的货才多。”另一位经销商答话。

      “要不行也是一级经销商先倒，之后才轮到我们二级的。”田老板说。她接着告诉记者：“我们都是做湘西州的代理，这件事湘西的影响不算大，毕竟大家这么多年都在喝酒鬼酒，在外地才比较夸张。”

      她拿出手机，给记者看了一条短信：“国家相关部门已经告知，每天喝一斤酒鬼酒不会影响健康，请大家跟客户妥善解释……”短信是当天凌晨0∶53发出的，发短信的人，是酒鬼酒旗下某款产品在广东的总代理。

      “酒鬼酒是当老大当惯了。”现场有经销商这样评价，现在市场好，经销商拿货都要求着公司，“看来市场太好，也容易让人麻痹大意。”

      另一位经销商告诉记者，事发后，酒鬼酒公司曾通知当地的一些大经销商去公司开会，听取经销商意见。会上有经销商提出，希望能缩减今年的销售任务。记者了解到，为了激励经销商，酒鬼酒规定经销商达到一定的销售任务之后，可以拿到公司的返点奖励。

      据报道，北京经销商方面透露，目前酒鬼酒滞销严重，退货无门。北京部分经销商表示，他们对目前的状态颇感无奈。“贸然退货可能会失去代理的资格，我们也很为难。”厂家方面已经有人与其沟通，但是没有商量妥退货的问题，近期他这里酒鬼酒的销量几乎为零。

      经销商们都记得，去年11月28日，酒鬼酒2011年全国经销商答谢会在吉首召开，当日，50多辆汽车被作为奖品奖励给业绩突出的经销商，这些小汽车绕城行驶一周，这阵势引来当地人艳羡的目光。当晚的答谢晚会上，还有酒鬼酒的员工演唱了一曲《明年突破十八亿》表达祝愿。

      今年的经销商大会将在12月5日召开，不知是否会有去年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