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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老兵20余年带上百孤苦老兵骨灰回大陆

2013-01-04 09:38:03时代周报admin查看次数:735

从台北车站出来,信步而行,三分钟即到馆前路站前大厦。老兵高秉涵,作为执业律师,已经在此工作了几十年。如今,78岁的他退下来了,却每天都来“上班”,收发邮件,会见客人。

两岸开放以来,为了完成乡亲老兵们的宿愿,他将百余位孤苦老兵的骨灰送回大陆家乡。这桩事,做了二三十年,还在继续。饱尝思乡之苦的高秉涵,不顾年事已高,孱弱而坚强地践行着生命中最沉重的承诺。

高秉涵将自己少小离家流亡台湾的故事写成了书,他的事迹又被中国青年报、凤凰卫视、中央电视台等众多媒体专题报道。义薄云天的高秉涵,感动了无数中国人。

CCTV评选“感动中国”2012年度人物,高秉涵成为热门候选人。

“帮老兵魂归故里”感动中国

在中央电视台评选的“感动中国”2012年度人物候选名单里,高秉涵是唯一一位来自中国台湾的候选人。评选人物介绍里,是这样说的:

高秉涵,台湾律师,老兵。1936年出生于山东菏泽。

高秉涵的一生,凝聚了所有台湾老兵经历的坎坷和艰辛,同时也见证了海峡两岸从隔绝到沟通的一段特殊历史。

高秉涵生于山东菏泽,13岁已经成为“小学兵”,在“南逃”路上几乎丢掉半条命,辗转抵达台湾之后,他又成了孤儿流落于台北街头。他流过浪,做过小贩,几经周折考上了台湾“国防学院”法律系,毕业后成为金门驻军军事法庭的法官。

高秉涵审的第一个案子是金门逃兵案,一个士兵在值岗时冒险抱一只轮胎穿越金门海峡想游回厦门的家,但是没能成功,被判处死刑。一个想要回家孝敬母亲的人怎么会有死罪?为什么一段浅浅的海峡会让骨肉同胞分为两个世界?身为法官的高秉涵无能为力,但他的内心受到极大的触动。

1973年,高秉涵退出军界,成为一名挂牌律师。1979年,离家31年后,高秉涵写的第一封家书,由中国台湾至欧洲、经美国寄到中国大陆,又经北京、广州、辽源,历时三个多月,于母亲葬礼的当天抵达亲人的手中。

两岸开放后,高秉涵开始奔波于大陆和台湾之间,义务为台湾老兵寻亲提供支持,20多年间,先后抱回了54个老兵的骨灰罐,帮助他们完成遗愿,回归故乡的怀抱。

近几年,原《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孙春龙发起“老兵回家”运动,帮助远征军在世老兵返乡、亡故老兵骨灰魂归故里,这一活动吸引了《云南信息报》记者刘霞等一大批媒体人为主力的志愿者群体参与其中。尤其是《新周刊》社长孙冕参与组织和募捐后,“老兵回家”运动更是引起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与支持。

然而,在此之前的20多年,一直坚持义务送孤苦老兵骨灰回大陆家乡的,只有高秉涵一个人。繁杂的领取手续,沉重的大理石骨灰坛,80多斤的瘦削老人,双手抱着老兵的骨灰坛,一趟趟地送他们“回家”。

西南的“老兵回家”,有一群年轻人在努力;东南的“老兵回家”,高秉涵老人仍在孤军奋战。

“过去,他们牵着我的手,从家乡逃到台湾。现在,我抱着他们的骨灰从台湾回到家乡。这是回馈,更是感恩;这是义务,更是责任。”在2012年台湾“点灯”年度致敬人物评选大会上,荣获年度致敬人物的高秉涵在答谢词中如是感言。话音甫落,台下近千人已是热泪沾襟,泣声起伏。

2012年12月16日,访谈进行到中午,高先生带记者到台北重庆南路一段的北平田园馅饼粥店,这家店是由北京籍退伍老兵邓庆瑜开办的,匾额上“田园”二字是蒋纬国所题。这家馅饼粥店,汇集北方各省的面食,这里是高秉涵的“食堂”,也是老兵们回忆家乡味道的好地方,1979年创办至今,慰藉了无数思乡的老兵。“只要能解思乡之苦,都会有市场。”

13岁离乡别母落荒天涯

1948年9月24日,济南解放。9月30日,山东菏泽守军刘汝明部55师181旅541团奉命撤退。

国共拉锯状态结束,解放军全面追击南逃的国军。

一年前,小学教师高金锡因国民党员身份而在国共拉锯战中死于非命。同为小学教师的妻子宋书玉预感民国大厦将倾,急忙打发高小毕业的儿子高秉涵去南京投奔流亡学校,跟着国军出逃。

临行前,高秉涵到父亲的新坟上,磕了三个响头。

离家的那一天,是1948年9月8日,农历八月初六,白露。

临行前,高秉涵的小学同桌、541团团长刘兴远的儿子刘凤春送别时提醒,必要时记得投奔541团。

从此,高秉涵从大少爷变成了流浪儿。坐上马车,低头啃石榴时,同学提醒他,高秉涵,你娘给你挥手呢。他想多啃一口再抬头,结果马车一拐弯,没有看到他娘。“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吃石榴了,想起来就难受。”

济南战役后,国军败退。山东各地学校纷纷南迁,国民政府教育部为收容这批学生,在沪杭、浙赣、粤汉铁路沿线成立八所联合中学。消息传出,更多的山东学生蜂拥南下,数千师生逃进南京城。这其中,就有13岁的高秉涵。当时,他刚高小毕业考取菏泽县立简易师范初中部,揣着学校开具的录取证明,就一路南下了。也正是这张证明,到台湾后,在关键时刻改变了他的命运。

从菏泽出发,途经定陶、曹县,在河南商丘搭上火车,辗转到了南京,住进雨花门里的边营小学。兵荒马乱中,疾疫肆虐,整个小学校园病人成群,粪尿遍地。混乱之中,南下学生又引发学潮,国民政府教育部长杭立武召见山东、河南两省教育厅长,限令三天内将学生带出南京。山东教育厅长李泰华无奈之下,不得不将这些流亡学生领出南京。高秉涵随着人流连夜转往镇江对岸的瓜洲,在这里,他患了急性肾炎,尿血,发烧,整日躺在稻草堆里等死,幸亏随行的几个结拜兄弟冒死带他渡江求医。

1948年年底,高秉涵又随学校转到无锡惠山,被编入鲁南联中第七分校三级一班。水土不服,体弱多病,寒冬来袭……危难之下,小学同学郭德河将长棉袄给了高秉涵。解放军百万雄师过大江后,无锡解放,流亡学校解体,郭德河穿着高秉涵的小棉袄回了菏泽,还给了高母。母亲只见儿衣未见儿还,悲痛欲绝,就把这件小棉袄当作“遗物”保存下来,几十年都藏在枕头下面。

直到如今,高秉涵依然记得母亲曾经哼唱过的《寒衣曲》:“寒风习习,冷雨凄凄,鸟雀无声人寂寞,织成软布斟酌剪寒衣。母亲心里母亲心里,想起娇儿没有归期。细寻思,小小年纪,远别离,离开父,离开母,离开兄弟姊妹们,独自行千里。”

1949年春,解放军渡江在即。风雨飘摇中的国民政府已无暇顾及流亡学生。高秉涵和菏泽学兄管玉成、王光明三人离开鲁南联中,投奔驻防芜湖的国军刘汝明部181师(181旅已升级为师,541团团长刘兴远升任该师师长)当学兵。

1949年4月20日,181师移防长江沿岸的贵池,扎营接防之际,突闻炮声隆隆,火光四起,解放军渡江战役打响了。国军兵败如山倒,仓皇南逃,一泻千里。月黑风高,满脚水泡,夜宿荒郊时,闻听追兵到了,惊慌之下,炊事兵煮得滚烫的热粥倒在高秉涵的腿上,至此两腿溃烂生蛆,几成残废。逃到皖南太平县,高秉涵实在走不动了,悄悄爬上一辆军用卡车。驶至一座小桥,押车士兵用枪托将他捣落河中。次日凌晨,全身湿透的他行至一处悬崖峭壁,惊见那辆军车斜悬峭壁,五名枪兵全都摔死了。

一路上,时有军马跌落山谷,哀鸣不息。逃到福建建瓯,高秉涵跛行桥上,耳边子弹嗖嗖飞过。桥东国军高喊:“小朋友,赶快跑过来,快,快,快!”追到桥西头的解放军则高喊:“兄弟们投降吧,你们已经无路可逃啦,放下武器吧!”高秉涵连滚带爬刚到桥东头,大桥就被炸断了。

在福建龙岩白土镇扎营时,一个从江西玉山抓来的挑夫逃跑被抓,枪毙之前突然声嘶力竭地高喊:“妈妈,我对不起你!妈妈—”这一声“妈妈”,撕碎了高秉涵的心,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自己的母亲,妈妈还在家乡盼他回去呢。

海峡相隔思母哭干眼泪

“所有的颠沛流离,最后都由大江走向大海,所有的生离死别,都发生在某一个码头—上了船,就是一生。”这是龙应台《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封底的一段话,说尽了那个大时代的真切细节。

1949年10月16日夜晚,解放军登陆厦门,大批撤退的军队和军眷仓皇逃向厦门东南海滩。高秉涵也被裹挟在人流中,争抢着冲向海滩,等待运兵船。

黎明时分,两艘可载万人的登陆艇停泊海边,数万溃兵和军眷潮水般涌向大船。挤倒踩踏死伤者不计其数,层层堆积的尸体成了临时的浮桥。高秉涵被人群推挤着靠近了登陆艇门沿时,右脚鞋子也被踩掉了。一个士兵用枪托压在他的头顶上,试图从上面踩过去。危急时分,一名军官一拳打掉枪托,竭力将高秉涵推举上船。回头望,才发现救命恩人是曾驻守菏泽的541团中尉军官李庆绅,李的妻子是高秉涵邻村人,之前大家早已相熟。他们一起登上了109号登陆艇,而李的妻子和不到一岁的女儿则登上103号登陆艇,同样平安到了台湾。

然而不幸的人,却不在少数。冲向海滩的途中,被踩踏致死的,没有来得及上船被追兵射杀的,甚至还有刚爬上门沿却遭遇铁闸关闭,被切掉脑袋切断手脚的。登陆艇上人满为患,海滩上依然有无数人拼命往上冲,甲板上的士兵冲着船下继续涌来的人群开枪,岸上的士兵见求生无望,愤而朝船上开枪,死伤又是成片。

1949年10月17日,高秉涵随军到了台湾,刘汝明的部队却被编散。年幼体弱的他未能被编入新军,顿时流落台北街头。为了一口残羹冷炙,每日在垃圾堆,手持棍子与狗抢食。

新年到了,到处燃起鞭炮声,14岁的高秉涵独自跑到山顶,对着祖国大陆方向,一声又一声呼喊着:“娘—娘—”喊到嗓子哑,哭到泪水干。

晚年的高秉涵身高175厘米,体重80多斤,两个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了。几十年来,每每想念母亲,都要嚎啕大哭,或者深夜啜泣。“小时候喝过的黄河水,都变成眼泪流出来了。”

高秉涵最钟情元曲作家马致远的《秋思》:

古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我出生在书香之家,成长在离乱岁月。颠沛流离的时代,当悲情时光翩然走过,给我留下的是血泪的经验,淬砺的智慧,伤痕累累的灵肉与感恩的心,也留下了喜怒哀乐,生离死别。”高秉涵说,马致远的这首曲子,正是他自己一生的写照。回忆往昔,眼中依旧泪光闪闪,内心总觉得酸楚阵阵。因为他受尽了人生的苦难,尝尽了世间的折磨。

“不曾长夜痛哭的人,不足以谈人生。”高秉涵的这句感慨,被曾经采访过他的央视记者柴静引为博客标题后,感染力之强,以致被很多网友借用为签名档。人们对高秉涵的悲辛经历深感同情,也对其伟大义举更为感佩。

思乡成了一种病

在台北街头流浪时,高秉涵偶遇家乡小学校长李光学,她的丈夫张文光曾任菏泽县长,到台湾后在建国中学任夜间部主任。1952年夏,在张文光夫妻的劝勉与帮助下,高秉涵考入建中夜校。因学校只收有流亡学生证明的,一路辛苦带来的菏泽简易师范初中部的录取证明书成了关键之物。白天帮人洗车,打杂,晚上继续念书,吃发馊的盒饭。就这样,他一路坚持到高中毕业。1958年夏,高秉涵参加军事六院校联合招生考试,考取了军法学校法律系。

1963年10月20日,高秉涵乘船抵达金门,刚从法律系毕业的他,通过了法官考试,此番是被派到金门担任审判员。而14年前的1949年10月16日,他正是从厦门撤到金门,然后转到台湾岛的。再入金门,思乡之情涌上心头。

1964年,金门岛上发生一起士兵逃亡案,经轮派高秉涵负责审理这件逃兵刑案。逃兵是厦门人,父亲早逝,母亲半身不遂,作为家中独子的他靠打渔为生。1949年的某一天,他出门为母亲买药,竟遭国军抓了壮丁。1964年他随部队驻防小金门,每天遥望一水之隔的厦门。一天夜里,他携带一个汽车轮胎偷偷渡海。黎明上岸,以为到了厦门,遭国军抓获,才知游了一夜竟因迷失方向而游回金门。

依军事法令,敌前逃兵,一律死刑。审判中,逃兵自陈因为思念母亲才铤而走险,军事法官高秉涵当即泪如泉涌。“换作是我,假如海对面就是菏泽,我比他逃得还快。”尽管是执行公务,但毕竟充当了“探母有罪”的杀手,高秉涵至今不能释怀。“我是含着泪,写完对他的判决书的,死刑。”行刑前,他劝逃兵喝下一瓶高粱酒,“枪决时,犯人已经烂醉,这样会减轻点痛苦。”

高秉涵答应逃兵,有朝一日,把他的骨灰带回厦门,还给他的妈妈。1987年海峡两岸开放探亲,高秉涵第一件事就是去厦门寻找当年那个逃兵的母亲。然而,革命大潮冲洗过后,地名变化,村庄消失,过往的一切都已无迹可寻。

这桩逃兵案,深深地击痛了高秉涵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每次想到家乡,想到自己的母亲,都会痛哭流涕。因为少年逃难时的饥荒病痛,他一生都没有吃胖过,到老都是单薄瘦削,两个眼窝因为常年哭泣流泪而凹陷下去了。

1979年,高秉涵通过美国的朋友,辗转寄出一封家书。然而,后来才知道,此时母亲已经去世一年了。回大陆探亲时,家人告诉他,母亲常年思念担忧他,每逢除夕年夜饭都会多摆放一副空碗和筷子,说等儿子回家吃年夜饭。言毕老泪纵横,离席长哭。直到临终咽气前,母亲都在呼唤着“春生”(高秉涵的乳名),最后是睁着眼死的。

点亮老兵亡灵回家的路

高秉涵做执业律师,收入高时一月过百万,但他一直艰苦朴素,从不浪费。积攒的钱,捐给家乡菏泽,修公路,建学校,接济穷苦人家。

高秉涵的家里有个地下室,那里有他父母的塑像和母亲的遗物,还有很多坛生前委托他带回家乡的老兵骨灰。这些骨灰的主人和他一样,都是年少时逃难到台湾,日夜想家却无法返乡,他们生前常说,活着不能衣锦还乡,死了也要魂归故里。可是,帮这些孤苦老兵把骨灰运回老家,却没有多少人能做得到,只有高秉涵,二三十年来,一直坚持带骨灰坛回大陆。山东、河南、安徽、湖南、甘肃,一百多位老兵的骨灰,都由他抱着返回故土。

2012年4月16日下午,山东菏泽某宾馆,73岁的巨野县独山镇魏集村民王学君扑通跪在高秉涵面前,接过她父亲王长海的骨灰坛。“爹,您终于回来啦!”没有菏泽旅台同乡会会长高秉涵不辞劳苦地抱来这个骨灰坛,每年清明节王学君还得在十字路口烧纸钱。如今,父亲魂归故土,终于可以安葬祭奠了。

类似的场景,太多太多了。每个老兵的骨灰被带回家乡后,他们的后人都会给高秉涵磕头跪谢。“我不需要他们磕头,不需要感谢,我就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承诺,把这些老哥哥们带回他们的家乡。”在台湾退辅会的名册上,一百多个老兵名字后的联络人是由高秉涵签字的。

高秉涵获得台湾2012年度最值得尊敬的“点灯”人物奖,他在获奖致辞中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已走过78个年头。每在夜阑人静时,总觉得人生坎坷,去日苦多,往事历历,不堪回首。如果有人问我:难道你一生都没有得意的事吗?我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曾背着上百坛老兵的骨灰回到他们的老家,点亮那些孤独老兵亡魂回家的路,帮助他们完成宿愿,魂归故土。这是我在人生旅途上最感到心安理得的事。也让我的人生,有机会发一点光,照亮那些需要光的地方。”

高秉涵告诉记者,在两岸开放之前,独居台湾的老兵们,都认为这一辈子已经没有希望再回老家了,越是没有希望回家的游子,也越是想回家,所以思亲思乡之念也与日俱增,都好像患了思乡症。

旅居台湾的乡亲老兵,最迫切的共同心愿,就是在活着的时候,希望能够早日回到老家看看,如果不幸死在台湾,也希望有个叶落归根,魂归故土的机会。高秉涵就是在孤独老兵这种心灵的付托之下,于两岸开放后,开始背着乡亲老兵们的骨灰坛回老家的。

面对上千人的演讲中,高秉涵说,“过去,他们牵着我的手,从家乡逃到台湾。现在,我抱着他们的骨灰从台湾回到家乡。这是回馈,更是感恩;这是义务,更是责任。”他这一生,因自幼远离父母,没有机会尽孝,但却和这些乡亲老哥们的骨灰坛结了缘。

谈到中央电视台评选的2012年度“感动中国”人物,高秉涵说,他很高兴有这么多人关注台湾老兵,最后入选不入选“十大人物”并不重要。他只想通过这种方式,做一个为社会尽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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