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赠药书激发嘉庚医世宏愿
陈嘉庚和医方古书《验方新编》的一段轶事
20世纪20年代陈嘉庚(左一)等视察初建的厦门大学(资料照片)
所有介绍陈嘉庚事迹的书籍,都会提及他早年出资印赠《验方新编》之事。与其后来倾资兴学、毁家报国的大手笔相比,他举办教育之前为社会所做的这件“小事”往往被一笔带过。然而,正是印赠这本汇集历代医方古书的义举,激发了先生启迪民智的医世宏愿。
撰文/供图 陈俊林
陈嘉庚1927年印赠的《增广校正验方新编》扉页
偶然机缘萌生赠方济贫善念
据陈嘉庚所撰《南侨回忆录》记载,他20余岁时(19世纪末),在新加坡见到友人珍藏的药书《验方新编》。“书内注云,版存日本横滨中华会馆,任人印送。”后据他亲身验证,书中药方“颇有应效”,且“念吾闽乡村常乏医生,若每村有此书一本,裨益不少。”于是,他便“备款请香港友人送往日本定印,每本三角,前后数次,共印六七千本。书面标明‘同安集美陈家奉送’。”分送乡梓及南洋同胞。
民国八年(1919年),他再次汇款500余日元过去,想续印千本,但数月不到。查其原因,得知运寄丢失,与对方交涉无效,深感遗憾。
20世纪20年代,“鉴于该书之良,而又供不应求”,陈嘉庚拟自行出版印送,以普及该书惠泽同胞。同时,“惟念是书于三十年前即称增订,而此三十年间,我国人所得之实验良方,度必不少。”于是,在南洋、香港及国内各大城市的报纸刊登《广征确著灵验秘方重增验方新编通告》,征求“确有效验之良方”,并一再重申,“惟事关病人生命,必须出以审慎,果能深信该方确有实验”,以增补该书之不足。
在收到千余良方并编辑补足完毕时,适逢上海世界书局代表刘送枚专门来南洋招股。于是,陈嘉庚委托其“定印二万本,国币五千元。将新征各方抄一份,及验方新编一本,备交该局代表带去。”由世界书局代印的书,“除分送诸赠方者及余国内诸分行取去赠送外,约存一万本。以半数在闽省分送,半数寄来南洋应各处需求,已存无几。”美中不足的是,不久该书被查出多处印错字,却已无法收回。
陈嘉庚于是决定重编自印,他雇用懂医学专人将新旧药方斟酌校对、修正,交公司印刷部负责人陈某付印。但具体印刷却被拖延至公司收盘,印刷部被收购走,“而所编书稿陈君竟失于保存,增余无限遗憾。后又遇战事,致使自印医书未遂。”但他仍不甘心,打算“战后力能办到者,决重行登报征求编印,以遂宿愿也”。后因种种原因,继续印赠《验方新编》的愿望最终未能完成。
{enter}
陈嘉庚在报上所登《广征确著灵验秘方重增验方新编通告》
身体力行根据药书配制药丸
陈嘉庚对中医中药情有独钟,他一直视博载民间习用奇验良方、兼收医家精论治验的《验方新编》为宝,除了出资广泛印赠,自己也随身携带,且在身体出现不适时,首先从中查找方剂,调配药剂来解决。以亲身经历来验证《验方新编》中的药方,然后再推荐给众人。
在陈嘉庚1949年所写《住屋与卫生》一文中,就有向公众推荐治胃良药“五香丸”的文字:“余非医生,不敢妄谈,惟推荐身所经验之一种与此,此药即‘五香丸’。余自四十余岁染胃病,延及盲肠,中西名医诊治无效,乃阅《验方新编》,得之于内外备用诸方……余照方采服,立见功效,据所言可消治十四种,若以余及朋友经验数十年,尚不止此……遇病服药,最患在无效而有害,若此方则绝对无害。余因论及乡村住屋卫生,故并载以告同胞。亦因医少病多,乡村为甚,若备此药,费款无几,自救兼可救人。”
陈嘉庚回国定居后,看到有些人患胃病,就根据《验方新编》药书,大量配制“五香丸”,无偿地供群众索取服用。1955年2月,陈嘉庚在一次集美学校师生员工的大会上演讲,特地以亲身的实践,介绍推广“五香丸”的验方,并当众向广大师生宣告:我每月都配制有“五香丸”,需要者免费赠送。据集美大社八旬老人陈少斌回忆,他年少时就经常向陈嘉庚先生索服“五香丸”。
当然,陈嘉庚对《验方新编》的应用也有用错的时候。据著名老中医冉雪峰的关门弟子陈可冀回忆,1958年,陈嘉庚因为头疼得很厉害,自己按《验方新编》中治疗头痛的“乌头验方”抓药,共抓了两剂药,原方是将药研末,每次服用一钱,家属却误以为是煎服,两剂同煎服用,乌头量达两钱,以致中毒。后中央保健局找冉老出诊,冉老与陈可冀赶到陈嘉庚卧室时,他已经迷迷糊糊,像喝醉酒似的了,说自己像坐在船上。冉老给他用中医扶正解毒的方法医治,并随着病情的变化对治疗过程中方药进行加减进退,最终将陈嘉庚先生治愈。
支持革命顿悟教育方能治愚
据文史资料记载,在上世纪初集美学校创办之前,陈嘉庚有一次回到家乡,偶遇众乡亲,便问他们是否都有收到《验方新编》,使用效果如何?乡亲们纷纷感谢他惦记家乡缺医少药,慷慨出钱数次印赠,做了件大好事。但众人也反映,因为大人小孩不识字,看不懂医书上的药方,虽然很想用,但不敢用……这些话对陈嘉庚的触动很大,让他意识到办教育才是改变家乡落后现状、改善乡亲们生活的最根本出路。
另据1998年出版的新加坡《联合早报》创刊75周年特辑记载,早在20世纪初,陈嘉庚参加孙中山创立与领导的南洋同盟会时,他虽只是同情与支持革命,还非中坚分子,但对报纸的作用就有一定认识。直接引发他办报动机的,就是他出资印赠的这本药书——《验方新编》。
20世纪20年代,在陈嘉庚决定自印《验方新编》后,曾在南洋、香港、广东、福州、厦门、上海等地报纸上刊登征求良方的广告,即《广征确著灵验秘方重增验方新编通告》,“月余之间,中外惠寄者千余方。”由此,促成了陈嘉庚印赠《验方新编》的成功。
这次印书成功,使陈嘉庚进一步认识到报章的力量。再加上他自己所开设的橡胶制品工厂,产品广销南洋及中国各地,其代理处多达百余处,需要花费巨款进行广告宣传,也需要印刷大量产品目录、单据、发票等。如果自己有家报馆及印刷所,不仅能够省下大笔广告费,强有力的宣传工具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此外,陈嘉庚也希望通过报章启发民智,移风易俗,推动教育,进而富国强民。在1923年9月6日《南洋商报》创刊号上,陈嘉庚的《实业与教育之关系》一文即表明了他的观点。
之后,《南洋商报》成为了他号召海外华侨爱国、支持祖国抗日的舆论阵地。后来,由于国共政治观点上的不一致,陈嘉庚又联合爱国人士,一起创办了《南侨日报》,以支持国内政治的正确发展方向。他的医病理念也升华为医世宏愿,这是后话了。
{enter}
【小资料】
陈嘉庚印赠
《验方新编》的几种版本
撰文/陈俊林
自清代鲍相璈首辑《验方新编》始,该书几经增补、辑录,有各种版本散见于民间。在集美嘉庚公园的展馆中,尚可见到商务印书馆出版的《验方新编》,分上下两册。此系校友在海外所见,后带回国内。在翻印过程中,由一本分成两本。
从现有文献资料分析,陈嘉庚印赠的《验方新编》只有两个版本,一个是由日本横滨中华会馆出版代印,书面标明“同安集美陈家奉送”;一个是由世界书局代印的版本。这两个版本的《验方新编》,前后印赠过数次,但时过多年,现已难寻踪迹。
几月前,笔者偶然在网上旧书店看到有一在扉页中赫然写着“新加坡陈嘉庚印赠”的《验方新编》。经核实及分析,将其购回,收入我供职的集美图书馆馆藏。从落款为陈嘉庚的《广征确著灵验秘方重增验方新编通告》和《序》内容记述可以推测出,该书是由世界书局代印之版本。此书弥补了这一缺失资料,具有十分重要的参考价值。
另还有一版本,与本馆所藏版本之重要内容,包括扉页、征集通告、序等相同,但其硬面皮封与本馆所藏的布质封面不同。据陈嘉庚在《南侨回忆录》中记载,托世界书局代印2万本,分送将尽,后被指出有印错之处,即停止印送,欲收回,但因数量太多,无法实现,交涉无果,只能作罢。因此,我们无法考证,在世界书局代印2万本后是否还有增印。只能推测,硬面皮封与布质封面之别,可能是这两万册中的装祯不同所致。因此,这两种具有相同收藏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