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艾滋病罪犯知道被感染后故意犯罪

      走进浙江唯一被集中收押的男性艾滋病罪犯群体

      当年第一批艾滋病小偷

      小军（化名）29岁，广西人，是当年第一批被关进来的艾滋病小偷，目前只有他一人重新回到监狱。

      小军是2002年查出感染艾滋病的，15岁时，他开始跟老家的同龄人吸毒，因为注射毒品感染了艾滋病毒。

      他这次进来，是因为贩毒——被抓时，他身上有40多克海洛因，获刑12年。

      2004年，他因为偷电脑，被判刑3年，因为在监狱表现好，2006年3月，提前释放。他说自己先回了老家，家里还有个姐姐，出去后，他也想过正常日子，“我们这种病，不能干太重的活”，他跟着姐夫做装潢，干了不久就不干了，想再到浙江试试运气。

      小军到温州帮人开车、送货，一个月也有三四千元的收入，日子渐渐走上正轨。有一天，“有人叫我去宾馆，我一去发现他们在赌钱，我也被拉去赌了，这赌博比吸毒还厉害”，小军前后输了二三十万元，这笔赌债让他铤而走险——帮人运毒。

      当年和小军一起偷东西一起被抓一起坐牢的同伙，出狱后，渐渐失去联系，不过因为是一个地方的，消息传递也很快，“我知道的，就有四五个死了”。

      “他们出来后，回到家里，身体一下就不行了”， 其中有个是小军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听说，他回到家里，家里人不给他看病，就这么拖了几个月，死了”。

      小军的老家有很多人感染艾滋，当地卫生部门大力宣传，小军对艾滋病也很了解，他说知道自己不远的将来，也会面对这样的结局，说到死亡，他很平静。

      “艾滋病犯人中，存在外省籍多、多进宫多等现象”，据了解，被收押的艾滋病犯人中有部分是“累犯”，“他们在里面心理上得到了修复，但回归社会后，工作很难找，遭家人嫌弃，缺乏社会关爱，很容易重操旧业”。

      2003年11月，杭州警方抓获了一批艾滋病小偷，他们随后也成了浙江省第一批被集中关押的艾滋病罪犯（昨日本报报道）。

      艾滋病犯人，这一身上有着特殊双重标签的群体，他们是怎么样的人？怎么走上犯罪道路的？第一批艾滋病犯人现在如何？

      近日，记者和艾滋病犯人面对面，倾听他们的命运。

      小佳的故事

      很多艾滋病犯人被抓前，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感染了艾滋，告知他们后，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感染的。

      更让人痛惜和担心的是，他们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传染给了他人。

      小佳（化名）因诈骗入狱，入狱前，他是一个网站的中层。平时喜欢泡论坛交友，和人玩一夜情。

      “有很多次，记不得了”，小佳说自己记不得到底是哪次让自己“中枪”的。这也意味着，小佳在不知自己已经感染艾滋的情况下，又继续找人“约会”，传染给了其他约会对象，“她们都很开放的，都不采取保护措施的”，小佳说自己约会的对象中，有公司白领，也有小职员。

      “现在年轻人的交友方式越来越随意和方便，除了论坛，又有了微信、微博，这也是传播艾滋病的隐患”。

      法律专家说，如果明知自己感染艾滋，故意传播的话，符合故意杀人和故意伤害罪的构成特征，应按故意杀人或故意伤害罪定罪处罚。

      这两年，艾滋病犯人的年龄越来越年轻，集中在25－35岁之间，以前集中在云贵川地区，现在浙江本省籍的艾滋病犯人也越来越多。

      小声的故事

      今年23岁的男生小声（化名）因为和同性发生关系后感染艾滋病毒，他的命运从此被改写。

      小声是国内某重点大学的保送生，高中时就考了托福满分，参加过全国奥数等大赛，拿过很多一等奖。

      大一时，他被学校送去国外做交流生。在那里，他看到“男的和男的牵手、结婚，在那里很正常”，这改变了他的情感世界，“我也觉得这很美好”。

      回来后，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同性网友，网友说自己是电视台的。一天，网友和他视频聊天，“他发给我一个画面，我看到他在办公室，边上有摄像器材，我觉得他没骗人”。

      小声说自己起先还是很谨慎的，“他有天说要给我寄茶叶，我想知道他的地址是不是真的，就说自己也有东西寄给他，他把地址给了我”，通过这两次考验，小声“觉得他是靠得住的”。

      两个人的关系也渐渐热络起来。小声大三时，有天，对方说出差来看他，小声和他见面后，发生了关系。

      “过了半个多月，我感冒，挂了半个多月的盐水，一直没好，医生说如果我有高危行为的话，去做下HIV监测（艾滋病感染检测）”，小声去做了，结果是好的，“也许那时还是在窗口期”，小声后来没去复查（记者注：按照HIV检测程序，高危行为后出现血清抗体阳性的时间为 2-8周，这应该是检测比较好的时间段。为了100%排除感染的可能性，最好满3个月做最终复查，如阴性才可完全排除）。

      去年6月，参加毕业典礼后的他去献血。半个多月后，已在一家外资企业上班的他，接到一个电话，通知他感染了HIV。

      “我不相信，又打电话去查证”，小声对艾滋病一无所知，那天晚上，他一直在网上看关于艾滋病的资料，他发现自己每条症状都对得上。

      “我一下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小声想来想去，自己感染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个网友。他觉得网友有很多可疑之处，“他的症状就是和艾滋病感染者一样的”。

      “和他见面时，他就在吃药，我问他，他说是心脏病药，他还在吃善存片——我查了艾滋病论坛，发现很多艾滋病感染者吃这个补充维生素，其实那时他已经发病了”，小声隐讳地问网友，网友回避这个问题，最后干脆不再接小声电话。

      对艾滋的恐惧让他无法静下心工作，他最后一次拨网友电话，“你是不是故意传染给我的？”对方一听他声音，就把电话挂了。

      “一命偿一命”，小声发现网友的手机号码是没注册的，他用自己的电脑知识查到了网友家在宁波。

      他买了刀，找到网友家楼下，打电话叫网友下来，网友下来后，答应给他20万元，转身上楼。

      网友再下来时手里拿着一叠钱（后来查证，是8万多元）。因为小声手里拿着刀，有人看到报警。

      小声逃跑，躲在草丛里过了一夜，天微微亮时，他又拿刀冲到网友家楼下，警察在等他。法院考虑到小声案件的起因，酌情轻判，他获刑2年零六个月。

      采访中，我问小声“你恨他吗？”他想了想，说：“恨，但我不想去想他了，我想他以后会得到惩罚的。我希望出去后去国外，不要再想到这些。”

      据介绍，以前的艾滋病犯人，有75%是因为吸毒注射毒品而感染艾滋病，但最近几年收押的艾滋病犯人出现了一个新问题。

      “65%是因为性传播”，一夜情、男同性恋，都是感染途径，因为“男同”感染艾滋病的犯人逐年增多。约有30%是知道自己感染后，无法接受，故意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