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茅”冲击波 通策医疗实控人兼董事长吕建明被立案调查

经济观察报 记者 张晓晖 股价一周内下跌超13%，市值蒸发逾60亿元，有着“牙茅”之称的通策医疗股份有限公司（600763.SH，以下简称“通策医疗”）在二级市场上遭遇资金离场。

11月19日，A股市场传出一个突发消息——通策医疗发出公告称，公司实际控制人兼董事长吕建明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被证监会立案调查。

吕建明1965年出生，发家于房地产，其后转型，专注于投资口腔医院，并一手打造了中国最大的口腔医疗集团和中国第一家牙科上市公司通策医疗。通策医疗在A股市场中有“牙科茅台”的称号。

通策医疗11月21日发布的《通策医疗股份有限公司调研内容纪要》显示，在11月20日14:30-14:55的线上会议中，通策医疗董事长吕建明合董事会秘书张华参会。投资者问的第一个问题即证监会对吕建明立案是什么原因？是此前责令改正措施决定书后有新的问题？吕建明回答是之前监管措施决定书的后续，没有新发生的问题，不涉及上市公司。

虽然如此，通策医疗的股价还是从突发消息前一个交易日（11月18日）收盘的143.6元，跌到11月25日收盘的124.3元，跌幅达13.44%，市值蒸发了61.95亿元。

实控人被立案调查

通策医疗在公告中表示，因吕建明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决定对吕建明立案。经公司初步了解，立案相关内容主要涉及浙江通策壹号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以下简称“壹号基金”）信息披露方面。

通策医疗表示，吕建明被立案调查，不会对公司的正常经营活动产生影响，公司经营管理、业务及财务状况正常。

2022年10月11日，通策医疗发布公告称，对浙江证监局于8月22日下发的《关于对通策医疗股份有限公司及相关人员釆取责令改正措施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提出的事项和要求切实进行了整改。

《决定》显示，2021年10月19日至12月30日期间，通策医疗与吕建明控制的企业存在非经营性资金往来，涉及金额14,320万元，但通策医疗未按规定履行相应的决策程序，且未履行信息披露义务。

工商信息显示，壹号基金成立日期为2017年9月13日，注册资金5亿元，合伙人有5位，分别是浙江通策股权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吕建明、叶如平、陈勇建、通策医疗。

通策医疗披露了与壹号基金非经营性往来的经过：

通策医疗在加入壹号基金时已与各合伙人达成一致，通策医疗以14326.79万元货币形式出资，占壹号基金出资比例的28.6536%，壹号基金以同等价格14326.79万元受让通策医疗全资子公司浙江通策妇幼医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股权。壹号基金的目的旨在从事妇幼产业专项投资业务。

通策医疗于2021年10月19日按《浙江通策壹号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合伙协议》约定向壹号基金支付了1.43亿投资款。同日，壹号基金分别向两家医院的股东方上海存济医院有限公司和西安存济医学中心转账了6,120万元、8,200万元的收购预付款。出让方上海存济医院有限公司和西安存济医学中心有限公司在收到壹号基金的股权预付款后，于2021年10月20日支付给浙江通策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通策集团”）控制的公司，用于通策集团医疗项目的授信置换。2021年12月30日壹号基金向通策医疗支付了受让浙江通策妇幼医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股权的全部款项。

以上关联交易，通策医疗在浙江证监局《决定书》之前没有披露。

作为整改措施，通策医疗表示，吕建明已向壹号基金支付546.2356万元作为滞后出资的违约款，这笔违约款根据合伙协议的规定，已经转给上市公司作为优先出资的补偿。

此外，《决定书》还提及通策医疗财务资助及投资出资情况披露不准确、上市公司独立性欠缺，公司存在与吕建明控制的关联方印章管理使用同一个0A系统进行审批的情形。

对此，通策医疗表示将今后将持续规范执行。

同业竞争

在上市公司体系之外，吕建明通过其他公司投资控制了多家“存济系”医院，在业务上与通策医疗现有口腔医院之间存在同业竞争。

比如前述提及的上海存济医院有限公司，吕建明通过杭州爱铂控股有限公司和浙江通策房地产集团有限公司，实现对其100%的控股权。

吕建明通过杭州海骏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海骏科技”）实现对西安存济医学中心有限公司的主要控股权，通策医疗仅间接持有该公司18%的股权。

成都存济口腔医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成都存济口腔医院”）2020年10月22日由成都高院下达的一份二审民事判决书显示了吕建明对口腔医院建设的重视。

成都存济口腔医院因装修问题，作为甲方，与合作方浙江深美装饰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深美公司”）发生纠纷而对簿公堂，成都存济口腔医院提交的一份录音文件（该录音以文字形式在司法文书中公开）显示：

2019年10月10日，吕建明带队与深美公司在杭州合生国贸中心11楼会议室开会，吕建明对成都存济口腔医院的装修方案未按照最初设计图纸施工，而当场发飙。“我们那么多医生，那么多专家，几百万一年请来的专家，五百万一年请来的专家，前前后后还修改了那么长时间，我在这里陪他们开会开到十几次，这种设计风格是我们认可同意的，为什么要改成这样？”“我一个三级医院投资什么呢？在四川这个地方，华西口腔中国排名第一，我们在那里跟它摆擂台，我可以容忍你这样做这个东西吗？我在口腔界怎么活下去呢？是吧，连一个乡镇卫生院的档次都没有达到，现在，乡镇卫生院都没有这样做的啦，简直匪夷所思！这个我肯定不要，我要全部拆掉，你叫我怎么在市场立足。怎么在口腔界立足？”

此案终审判决成都存济口腔医院败诉。吕建明一方投资运营的成都存济口腔医院亦已经开业，冠名“中国科学院大学成都存济口腔医院”，官方介绍其是成都市卫健委批准的一所集医疗、科研、教学、预防、保健于一体的大型三级口腔专科医院，医院位于成都市中心一环路北一段9号，项目总投资1.8亿元，总面积28000㎡，总高度126米，共20层。医院共设牙椅211张，床位50张。“存济系”医院的股权结构比较相似，均为吕建明通过海骏科技实现控股权，通策医疗间接持有18%的股权。

早在2016年，通策医疗就尝试收购海骏科技的股权来解决同业竞争问题，但交易由于种种原因终止。当时海骏科技旗下有杭州一牙口腔、江苏存济医院、上海三叶儿童口腔医院等资产。

交易终止后，为避免同业竞争，2020年10月，海骏科技作出书面承诺：

如有任何商业机会可从事、参与或入股任何可能会与通策医疗的业务构成竞争关系的业务或活动，会将该等商业机会让予通策医疗享有控股权；如果同业竞争产生利益冲突，则优先考虑通策医疗利益。

事实上，在此后的医疗业务发展中，海骏科技控制的“存济系”医院不断扩大，除了西安存济医学中心、成都存济口腔医院，还有杭州宝群口腔医院、武汉存济口腔医院、北京存济口腔医院。

游离在通策医疗之外的口腔医院，加上通策医疗控制的口腔医院，一起构建了吕建明的“口腔帝国”。

2022年，吕建明以120亿元人民币财富位列《胡润百富榜》第514位。

曾因行贿许迈永被刑拘

资料显示，吕建明1988年毕业于杭州大学中文系。现在担任通策集团董事局主席、通策医疗董事长、中国科学院大学存济医学院理事会联席理事长、浙江大学校董、浙江大学校友总会副会长、杭州浙江大学校友会会长、浙江省医院协会副会长等社会职务。1995年，成立浙江通策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2003年，成立浙江通策控股集团有限公司。2006年，集团旗下上市公司“通策医疗”，成为中国首家医疗服务上市公司。

在投资医疗产业之前，吕建明是一名房地产开发商。通俗地说，吕建明是一位成功转型的地产商人。但吕建明有一段人生经历，尚未完整公开过。

2009年之前，作为杭州地产商的吕建明，曾以现金加干股的方式，向时任杭州市副市长许迈永行贿，许迈永于2011年5月12日被判处死刑，2011年7月19日被执行。

许迈永的判决书中，记载了吕建明行贿的细节：

1999年5月至2008年初，被告人许迈永利用担任“杭州香港公司”总经理、中共杭州市西湖区委书记等职务上的便利，为浙江通策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杭州宝群实业集团有限公司在受让浙江联发房地产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联发公司”）、杭州口腔医院股权、变更用地性质、开设杭州口腔医院西湖分院等事项上谋取利益。2002年初，许迈永收受上述公司负责人吕建明送给的“联发公司”10%干股。2005年底，许迈永收受吕建明送给的干股分红人民币300万元，又与吕建明约定，将上述10%干股及收益转化成收益，总额共计人民币2000万元，后因“联发公司”项目至案发时未最终结算，余下的1700万元尚未实际取得。

许迈永被捕后，曾写下忏悔书，有一段细节与之相对应。

“2008年6月中旬，我听说有人向纪委举报我，怀疑我拿了通策集团10%的干股。于是，我暗中与该公司董事长吕某一起做了手脚。这10%的干股，总价是1000万元。我相信他们不会说10%的股权是我的，只要吕某不说，就无从可查。而且我认为，说出来对吕某也没好处。见事后没什么动静，我以为自己又一次骗过了组织。”

2009年8月31日，通策医疗发出一个重大事项公告：公司董事长、实际控制人，浙江通策控股集团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吕建明因个人问题已被省检察院刑拘接受调查。

现在回过头去看，不知何种原因，吕建明从该案中脱身。

从更长时间尺度来看，吕建明在2009年之后，开始加大对医疗产业的布局，最终在A股市场打造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口腔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