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因工瘫痪 农妇卖身救夫

▲好心人施舍蒋小茶一些钱

▲蒋小茶在病房里给丈夫擦脸

    昨日下午5点，龙岩火车站，行人匆匆。在她眼里，这是乞讨的“黄金时间”。

    一个碗，一张纸板，她双膝跪地，埋头哭泣，纸上写着“卖身救夫”。龙岩火车站，是39岁的蒋小茶踏进龙岩的第一步。

    最初的梦想，和所有农民工一样，只想赚了钱，回贵州相夫教子。但现在，就是这个梦开始的地方，竟成了她的乞讨地。

    4公里外的龙岩市医院里，因工伤四肢瘫痪的丈夫，已经停药了，生命岌岌可危。她只是想要点救命钱，然后，从这里背着丈夫回家……

    辛酸：“我只能跪着，求你们可怜我”

    今年3月4日，蒋小茶和丈夫吕华选，怀揣着外来工特有的梦想，来到龙岩。火车站的台阶下，跪着一个行乞的小孩。蒋小茶用浓厚的贵州口音，对41岁的丈夫吕华选说：“咋个子，骗钱的。”

    昨天下午5点，在同一个地方，一个身影，蜷缩着，双膝跪在地上，披着一件外套，前面放着一张“卖身救夫”的硬纸板。

    跪着的人就是蒋小茶。她没想到，7个月后她也要跪着乞讨。

    外套不是用来御寒的，而是遮脸。好心人把钱丢下，她也只是小声说“谢谢”，但不敢抬头。

    她说，怕抬起头，就会很多人有当初跟她一样的想法，说：“咋个子，骗钱的”、“不要脸，一把年纪，还‘卖身救夫’”……

    她说，她真的很想站起来，但是，没办法，她只能跪着、求着。因为身后，就是那趟回家的火车，她只有凑到钱，治好了丈夫，才能站着，回家！

    眼前，那张“卖身救夫”的纸板上，辛酸的文字，并不是她自己写的，而是为了博得同情心，找人代写的。文字诉说着她的不幸：丈夫因为工伤住院，救命钱没了，自己走投无路，愿卖身，做牛做马，永不反悔。

    不幸：“活着就有希望，我可以照顾他一辈子”

    蒋小茶“卖身救夫”的不幸，得从今年6月10日8时30分说起。当时，在龙岩闽盛物流公司当搬运工的吕华选，被货物砸中。吕华选当场昏迷，头部流血。同为搬运工的蒋小茶哭着跑来，搬开石块，抱着丈夫痛哭。工友低声说着“他死了”。但蒋小茶不信，哭喊丈夫的名字。

    10分钟后，她的哭喊，让吕华选苏醒过来。看到妻子泪流满面，这个硬汉还安慰妻子：“哭啥子，没事。”

    救护车把吕华选送到医院。医生说：“他随时可能没命，就算保住命，也是植物人。”手术前，医生让蒋小茶签了很多字。

    她不识字，这辈子，没写过那么多自己的名字，但那天，她颤抖着右手，一笔一画，就像在生死簿上画押。

    她说，她很怕死，只求丈夫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不在乎他变成植物人，我可以照顾他一辈子”。

    手术还算成功，吕华选的命保住了。命运还算照顾这对外来工，吕华选没有变成植物人，但是因为神经断了，四肢瘫痪。

    坚持：“每天24小时，我的行程只有钱和他”

    当家的倒了，家也塌了，此后，病房就成了两口子的“新家”。

    100元的出租房，她退了。她说：“省点钱，给他看病，更重要的是，能24小时照顾他。”

    以前这个家，都是吕华选说了算。但今后每天的24小时，蒋小茶自己做主。24小时的行程，就写着两件事：钱和他。

    7点，蒋小茶准时走出医院，早餐是一块钱的稀饭。她多要一碗稀饭，外加一个小菜，急冲冲赶到病房。

    8点，她拉过丈夫的手，做着手部按摩，让他肌肉不要太紧绷、退化。按摩完毕，她擦拭丈夫的嘴角，给他喂饭。

    一个上午，妻子给他倒屎倒尿，片刻不停地服侍着。此时的吕华选，只能定格眼珠子，含泪看着妻子，他心里可能憋着很多话，但是说不出来。

    11点，午饭时间。7块钱的炒饭，算是蒋小茶一天中的大餐。她给丈夫要了一份炖鸭汤，丈夫吃不下的鸭肉，她才会嚼烂了自己吞下。汤，她一滴不剩地喂给丈夫。

    下午3点，如果医院催得紧，她会抽空到物流公司，找老板要钱。下午4点，她必须赶到医院，离开太久，她放心不下丈夫，护士也会责怪。

    下午5点，蒋小茶又要出门。因为这个时候，龙岩火车站人流较大，是乞讨的“黄金时间”，蒋小茶不想错过。

    晚上，她一直陪着丈夫。困了，她就趴在床边睡，丈夫喘息声稍一大，她就会醒来。

    无奈：“救命钱没了，药已经停了很多天”

    8月23日，经过龙岩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认定，吕华选被认定为工伤。

    昨日，在龙岩市医院病房，吕华选全身插满管子。他意识清醒，但是全身仅头部能动。医生说，由于神经断了，导致肌肉无力，吕华选无力自主呼吸，只能依靠呼吸器。

    主治医生说，吕华选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通过治疗，脱离呼吸器，能够自主呼吸。但是要让四肢有行动能力，除非奇迹出现，但不排除可能。

    住院4个多月，吕华选的医疗费账单上，写满了一大串“天文数字”，近30万元。这些钱，物流公司垫付了20多万元，蒋小茶东拼西凑了2万多元。至今，还欠着医院近2万元。

    但蒋小茶告诉导报记者，从9月份开始，物流公司就很少主动上交医药费。她多次催要，也很少要到。无奈之下，从9月28日开始，她只能去乞讨。

    “现在，救命钱已经没了，药已经停了很多天。”蒋小茶说，原本每天要给吕华选注射消炎药、营养液等，这些药停了之后，丈夫的肌肉一天天萎缩，还发高烧。

    有一个信号，让蒋小茶兴奋不已，她说，现在丈夫的脚趾已经微微能动。“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要把他治好，哪怕是跪烂膝盖，我也不会放弃。”蒋小茶说。

    记者手记

    她真的不幸福，她姓“蒋”

    套用目前最流行的一句话：你幸福吗？蒋小茶真的不幸福，她姓“蒋”。

    用她那浓厚的口音读出来，就是“将”。“蒋”音似“将”，我们都希望他们能看到将来，将来是幸福的。

    幸福的前提是，期待着奇迹发生；期待吕华选能够好起来；期待着跪着的蒋小茶，能够永远站直了。

    作为一个外出务工人员，他们为劳务输出地和劳务输入地，都做过贡献。他们是社会日新月异“幸福”的基石。

    现在，他们真的不幸福。蒋小茶每天以泪洗面，吕华选停药多日。如果能拉一把，他们的将来，或许会幸福。

    蒋小茶每天乞讨的身后，就是那趟回家的火车。这是梦的开始，也是噩梦的开始。我们期待给他们一个好梦。